她怎么会害怕成这样?
她那么乐观、那么勇敢,她能解决所有问题,怎么会害怕?何必要害怕!
沈邱川说了什么?
理智被淹没,她手指无意识地点开留言条,播放了一遍又一遍,她也听了一遍又一遍。
手机里的女声是那样镇静,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她,却惊惶得不知作何反应,呼吸短促而紊乱,手心已沁出一层薄汗来。
是听不懂吗?是不敢听懂?董寓后知后觉。
沈邱川说的是,她们之间再无瓜葛了。
再无瓜葛?凭什么?为什么?
她究竟做错了什么?
仅仅是因为她最后送出的那只玩偶吗?
把黄符纸塞进玩偶送给别人,是她的习惯。这一点只有卡希特知道,因为卡希特曾撞见她把黄符纸放进玩偶、并且亲眼看着她把玩偶送给她们共同讨厌的一个同学。后来如她所愿,那个同学转学走了。
一定是卡希特瞎说了什么!
她要告诉沈邱川、她得告诉沈邱川。
沈邱川必须知道真相——
那张黄符纸,不是什么邪门玩意儿,是她潜心书画下的平安符。
那是她真正意义上的、送给沈邱川的第一个礼物。
董寓忽而感到头痛欲裂。她五指插入发缝,紧紧抓住头发,用力绞扯着发根。
一只耳朵是摇滚风格的大合唱曲,一只耳朵是沈邱川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“无关”二字,她的肉身仿若被撕拉开置身于两个世界,无数声音在对她嘶吼。
她失魂落魄,连招呼也没跟朋友打,兀自跑回了家。这里离她家很近,近到打车反而耽误时间。
董寓跑得很快,急速喘着气,温和的风刮过她耳边变得凛冽,化成一根线勒住她的喉咙、肋骨。
沈邱川一定不会拉黑她母亲的号码!
还有机会,还有挽回的机会。
沈邱川不可能不在乎她!
强烈的不安令她无所适从,她站定在家门口前,张开嘴大口呼吸着,可她仍觉得四周空气稀薄。
到家了。
这是她的避风港。
只要她踏进家门,她就能听见母亲的夸赞,母亲会为她解决一切烦心事。
她收拾了一下心情,整理完凌乱的衣服,扬起母亲喜欢的笑,迫不及待地走向温馨的客厅。
母亲在家呢,她听见了,还有从小夸她是“别人家小孩”的姑母。会在聊些什么呢?应当在纠结下个月到新西兰先去南岛还是北岛吧。
她好久没有躺在母亲怀里了,她要让母亲摸摸她的头才行。
不对。
董寓停下脚步,在墙后驻足。
母亲跟姑母没有在聊旅行,也没有聊美甲。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“这小妮子……被我养废了,样样都没学精通……”母亲言语中颇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感到后悔。
听到这一句,董寓的身体里像灌注了千斤水泥般,动不了分毫。
她宁愿接受母亲在外边还有私生子,也不愿接受母亲话中的孩子是自己。
母亲止不住地叹气:“哎呀……也怪我,小时候为了哄她,总给她讲祖上那位师爷的故事……谁能想到她真的因此奉为圭臬了?”
“那我可得注意了,少在孩子面前提……玄乎得很呢。”姑母揣着些敬畏之心,悄声问,“我倒是没向你打探过,那位的预言当真就这么准?”
母亲挥了挥手,不屑的大声笑道:“准什么呀!那钦天监老爷最后不就是被治了个‘妖言惑众’的罪么?五马分尸!吓人的嘞!”
“散了的魂哟!家都回不去!”
——家都回不去。
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,占据了模糊的大脑,化形为一千根针在刺她的双耳、双目。
董寓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,整个人瘫软在地。
危楼崩塌。
阎王爷
在慢慢变模糊的视野中,光影交错,董寓恍惚看见自己走进了望城小学的教室后门。
小沈邱川的座位在靠窗最后一排,长相气质俱透着张扬的女孩正半身倚在窗台边,对准手中折得标准的纸飞机哈了口气,右手臂轻巧一挥,纸飞机便悠悠在空中斜向下滑翔着。
董寓几乎是在看到小沈邱川的第一眼,就认定——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贵人。
岁运并临的年份,她的贵人会在秋季出现。
小沈邱川从发丝到脚、连名字都那么符合。
再说了,除了她的贵人,还有谁能做到一举一动都令她神摇意夺?
居然会有人浑身上下像发着光似的。她看得有些着迷了。
有小屁孩问她:“同学,你找谁呀?”
她立马回:“我来找跟我天下第一好的朋友。”
随后,她不顾上课预备铃已然打响,迈着小短腿跑到小沈邱川边上,扯了扯对方的衣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