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一句‘不能张口闭口都是钱,没有一百也得有八十。’
三辞其口,可不就是为了一个‘钱’字吗?
叶青釉心中觉得讥讽,却没有再开口接话。
事情到了这一步,其实也不用开口说话,毕竟进过刚刚那一段话,在场之人都已经明白——
没有就是没有,拿不出来就是拿不出来。
就算是把牛打成牛皮膏药,钱也不会当场变多。
与其在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数额上耗费时间,让叶守钱拿不出来钱,将这事儿闹出去,令街坊领居知道叶老爷子苛待老大,伸手要那么多的敬老钱,还不如一开始就定一个众人都能够接受的价格。
至于向老大伸手要一百两?
开什么玩笑,没听见叶青釉刚刚说的吗?
要真有那份钱,龙泉早晚都得被盘下来。
这话虽糙但有理,叶守钱闷声听了半晌,眼见闺女不再开口,这才道:
“我从前手没伤的时候,一年也赚不到六十两。”
“如今手伤成这样,一年能够攒六两银子已经万幸的事儿,况且这还得家里几个人都无病无灾的情况下才攒的齐,若是有差雇,攒的钱还得掏出来东平西凑完成差雇”
差雇往年都是两三年一回,这两年却是一年一回甚至还有一年二回的倾向。
这也是叶家人为何往年只吸血,没有真的打上大房人丁主意,却在今年想着卖掉叶青釉的原因。
差雇有越来越频繁的架势,可攒钱的速度却是绝对比不上应付差雇的速度。
当然,这时候难免有人问,那不花钱,直接自己烧瓷交差不就好了吗?
可事实就是,若烧瓷真的那么好烧,龙泉自也不会有那么多籍籍无名的匠人。
寻常手艺人,哪怕烧一辈子瓷器,除了吃饭睡觉全部守在炉窑前,穷尽一生,也做不出几件满意的瓷器。
他们的成窑率,受炉窑大小,材料,天气的影响是非常不稳定的。
所以,龙泉甚至应运而生了一个大窑口,专门做用来应付差雇的瓷器,卖给原本应该最不缺瓷器的匠人。
寻常匠人接到差雇,通常都是自己赶制一些,时间要是临近实在做不出来,再讨钱凑一些,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儿。
正所谓,龙泉赚钱龙泉花,一分别想带回家。
这句话初听有些好笑,可细品却是悲凉的事实。
话说到这个程度,在场之人也知道叶守钱的意思,以及艰难的处境。
叶守钱如今手很难再烧瓷,出货也只能大多只能出些残次品,若是分家另过,以后的差雇大多只能靠买瓷,这又是很大一笔支出
换句话说,真的没钱。
叶守钱顿了一下,态度是难得的坚定:
“爹,一两银子其实不少,甚至这一两银子,我和芸娘都不知道能不能凑得上。”
“再多,一文钱也没有。”
是亏是赚?
无声,漫长且寂静的无声。
除了大房的三个人,其他在场之人的脸上全部都是一出纷乱的好戏。
“你你你”
叶守财伸出手指,在空中狠戳了几下叶守钱的面门:
“一两银子也说的出口,你这砍脑壳的不孝畜”
“够了!”
叶老爷子一声厉喝,打断了叶守财的刻薄之语:
“这话是你该说的吗?!”
那句话是黄氏经常挂在嘴边的骂人语,常常用来拿捏叶守钱以及白氏,逼迫夫妻二人顺着她的心意做事。
这句话长辈能说,并且说出来还有几分效用,可这并不代表叶守财这个弟弟能说。
况且如今这情况,明了的不能更明了,事实就是——
叶守钱如今多一分钱银子也摸不出,穷到叮当响,更没有聚宝盆,能够投一枚铜板一下子十倍百倍的出钱。
再骂,再闹,和万年老玄铁一般,再怎么磨也磨不动分毫,有什么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