园中利落着地。
雨衣的兜帽在激烈的奔逃中揭开,冰凉的雨从天而降,瞬间淋湿他的头发,打在他脸颊上,疼得他睁不开眼睛。
他已经尽量放轻了跳窗的动作,可是泥水怪物感应他的存在,似乎并不是凭借视觉和声音。他刚一离开屋中,它便立刻感知到了,不再执着地企图将自己挤进房子里,而是在背后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。
眼珠骨碌碌转动,锁定了不见寒的位置。此刻它首尾调转,刚才拼命想往屋中钻的头部变成了后尾,而露在屋外的尾身,反而变成了头。
数条管道般细长的东西从它身体底下伸出,探向不见寒的方向。
肉眼完全无法在黑暗中视物,不见寒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着什么事情。直到冰冷滑腻的细管卷上他左手小臂,他才头皮发麻,意识到自己遭遇了怪物的攻击。
附着在他小臂上的细管一旦缠上,便紧紧绞住,末端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,扎进了左手小臂里,疼得不见寒发出一声惨叫。而且那东西还在不断往他血肉里钻,似乎想要深深在他血肉中扎根,将他寄生。
“操……滚开!”
不见寒忍着尖锐的刺痛,左手紧紧握拳,往后猛拉,感觉到将细管绷直之后,消防斧沿着细管的方向用力劈下去!
那细管不知材质,他连劈了七八下,才将它劈裂,狠狠拽断。一边的拉扯力忽然消失,他身体失去平衡,跌坐在暴雨积水中。但是被劈断之后,残留在他手臂上那截细管竟然没有彻底失去活性,而是仍然像一条蛆虫,拼命往他身体里钻。与此同时断裂的一端竟然开始生长,绷直了向前伸探,试图和断掉的那边相衔接上——
找不到弱点,没有痛觉,无法欺骗隐瞒,也不能造成伤害。
这种东西,人类怎么可能对付得了?!
再犹豫下去,就会被彻底寄生,沦为像邻居那样半死不活的傀儡。
千钧一发之际,容不得不见寒犹疑,他只有做出取舍。断裂的细管再次和本体相接,不见寒伸直了手臂,用力拉扯。
肘关节发出一阵咔吧咔吧令人牙酸的声音,在剧痛中,他的关节被自己扯开脱臼,紧接着他紧咬牙关,消防斧对着自己手臂劈下去!
斧刃落在关节处,将手肘劈断大半,剩下的皮肉在拉扯中生生被撕裂。不见寒再次跌回积水中,疼得脸色惨白,大脑一片眩晕。有一瞬间,他甚至真的觉得,自己已经被活活疼死过去。
相较于冰冷刺骨的雨水,他自己尚且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自己身上,温度唤回他残余的一丝知觉。剧痛已经使他无力抓住武器,消防斧掉在地上,唯恐失血过多,他用右手紧紧掐住左臂伤口上端,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一步深、一步浅,朝花园门口的方向逃去。
雨噼里啪啦地下着,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。在他无法看见的黑暗中,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滴落,在砖石的缝隙中流淌蜿蜒,弥漫成殷红的水洼。
还差五步。
三步。
两步……
剧痛和体温的流失,使他意识逐渐变得模糊。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,他得逃。
他要逃出去。
花园的栅门就在眼前了。
他忽然感觉背后闷痛,遭到一击重击。
终于不再耐烦的怪物,用伸出的长管像鞭子那样一甩,重重抽在他背上,将他撞飞出去。
不见寒整个人砸在围墙上,呛出一口鲜血,身体沿着墙体缓缓向下滑落,最终倒在雨水中。
闪电白光照耀。穿过密密麻麻像帘幕一样的暴雨,他看见怪物缓缓蠕动着,不急不缓地,正向他挪来。
可是他已经没有再爬起来的力气了。
他此刻只有一种感觉。
绝望。
他曾经通关过那么多的剧本,骚操作频出,戏弄过那么多的灵异和鬼怪,一路从新人畅通无阻地攀到六星,勉强称得上高玩。他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。可他竟然忘了,回到复苏市,他只是一个普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