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站在西恩身边,自上而下垂望着我。
此时此刻,他那只总是冷冰冰的金瞳,溢满了不忍的悲伤和告别前的痛苦。
于是我明白了——
这是我的死亡。
一场永久的告别。
漆黑宇宙朝我刺来长长的手指。
“我”的意识炸裂开来,向四面八方飞溅,冲进一片虚无的空间。
……
花了好几分钟,完整的自我意识冰山,在雾霭后中逐渐显形。
我才恢复神智。
第一时间,抬起手腕打开终端,确认帝国时间。
帝国新历1124年,德罗萨当地时间,10月31日,0430。
贝卓轻微的鼾声在静夜中响起。
我僵直地躺回床铺,感受着脑中无数记忆片段高速流动、冲刷的压力。
它们在我体内形成第二层血肉、肌肉和肌肤,然后紧绷、隆起,又因受不住洪流的冲刷而痉挛,将我的内脏压得粉碎。
那不是梦。
不会有任何梦,能让你对从未去过的遥远彼方、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如此身临其境、彷佛第二个现实。
能让你对一个只听过名字、却没见过的真实存在具现化出他的外貌声音,甚至是你与他之间的信任关怀。
能让死亡如此真实……
仅是一瞬,那种感受却恒久不衰。
我直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,盯得久了,甚至能在那里看到那只“眼睛”。
我想起老师那句恭喜我觉醒第四天赋圣目的论述。
圣目?
真正的圣目?
看到未来、做出一个又一个横跨几百年神秘莫测预言的圣目?
如果真是那样,那我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个时间线的“未来”。
那突然被收回的海勒斯之戒、迪亚斯的出现,以及按时间推算已经即将出发、我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普兰巴图母星之旅,就是证据。
……
……
公开治疗前,侍从为我和贝卓更衣换装。
我们两站在镜前。
圣廷宝器和各类象征身份的挂带、纹章下,贝卓也慢慢褪去脸上的稚气不安,变得机敏、沉着和冷静。
像一位真正的圣廷主教。举手投足都是势在必得的掌控与力量。
“阿尔托利,你脸色很差。昨晚没休息好吗?”
贝卓问道。
我揉着眉心,总不能告诉他我基本一夜没睡。
于是半开玩笑地调侃:
“有只虫倒是睡得挺香。梦到什么山珍海味了?梦里都在嘟囔着好吃。”
“……”
贝卓瞬时脸红,结结巴巴道:“也、也不知道真、真的有没有那么好、好吃啦。”
“只在星网上看到,是这儿的一种特色馅料面饼……”
“好吃不好吃,将那家店加到下午的计画里。吃一吃不就知道了?”
我的提议换来贝卓的不可置信,他雀跃着立刻将地址发到我的终端,又开始犹豫:
“可、可是网虫们推荐的那家……有点远,来回得两个多小时 。”
“我看看……也还好?”
“这附近还有德罗萨行星环参观列车的出发站。不如顺便一起去看?”
“来了这么几天,也没功夫领略当地风土虫情。你不是还要买纪念品,附近有很多家。”
我指着投映出来的地图说道。
地图上,每个红色提示点,都是贝卓这几天发过来的、他有兴趣的地点风景区。
有几处离得挺近,看上几眼,一条清晰的浏览图便在脑中形成。
“阿尔托利。”
贝卓忽然一个跨步,朝我贴来,伸手将我拦腰抱住:“谢谢你愿意陪我!”
“之前……没有一只虫……”
他的脑袋埋进我的胸口,闷声嘟囔着蹭来蹭去:“他们听我说完都……”
“谢谢你,我的朋友。”
“谢可以,松手。”
“拥抱亲吻都是属于西恩的特权,你超出限度了啊啊啊啊!”
我试图将贝卓从身上揪开,无奈他跟只树袋熊一样,攀在我身上攀的死紧。
我忽然就理解了老师当时被我拥抱的烦躁与忍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