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染低低叹了口气。
伸手将挂在敖月墓碑上那株藤蔓状的水草拨下去,又凝起神力化为风,轻拂过整片墓地。
一朵朵雪白的棠梨花从沙地里钻出,先后绽放,瞬息之间,墓园如被落雪覆盖般白了一片。
“绿濯,酒。”清染没有回头,只朝一旁伸出了手摊开。
带着凉意的瓷瓶触及掌心,还未来得及拿稳,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自身后而来。
“你也喜欢用棠梨花悼念逝者?”
微蜷的手明显一僵,而后用力一握,指尖紧紧扣住白瓷酒壶。
清染转过身来,点了胭脂的脸上并无多的表情,可从内里透出来的却是压不住寒芒:“本座分明警告过你。绿濯,把他赶走!”
冰冷的声音穿传来,像是要把沿途的海水都冻结成冰。
文昀仿若没听到那句话。
脚步未停,顶着渗入骨缝的冷锋,一步步走向清染。
绿濯化出剑刺向文昀心脏。
她本意是想将人逼退,可那狐狸就跟失了心智一般,直愣愣地盯t着神女,丝毫不躲避。
神女只让她把人赶走,却没让她伤人性命。
未等剑刃抵住他胸口,绿濯猛一抽手,剑往左侧偏了几寸,贴着他左臂外延划过。
“嗤——”
布料在剑锋下无力地分开,浓重的血腥味顺着海水弥漫。
绿濯皱了皱鼻子,长剑在手中一转横在文昀身前将他逼停:“别动啊!”
文昀终于停下脚步,离清染不足三步。
猩红的双目绕过绿濯钉在那张冷到极致的脸上,像是要将她灵魂看穿。
“你都记得对不对?”
“你答应过敖月要来看她母亲。”
“若非有下凡历劫的记忆,你怎会来此?”
争执 阿冉……给我个机会弥补好不好?……
“绿濯, 将人撵走,不用怕伤了他!”
清染连多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,背过身去, 将酒沿着两座墓碑洒了一圈。
绿濯得了令,胆子便大了,剑锋一转,化出剑气。
文昀被逼退了几步,散落于肩前的白发亦被削断,可他关注的却只有视线中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。
她心虚了。
“她没有失忆”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了, 便再也按不下去,几近癫狂地在脑中疯长。
他不明白, 明明恢复了记忆, 为何不找他相认。
爱也好、恨也罢, 哪怕她拎着鞭子抽自己一顿,出了气、发了泄, 也好过装作同他不相识啊。
心底压着的忏悔在这一刻都化为恐慌。
他害怕极了, 怕她连个解释和赎罪的机会都不愿意给。
这样的恐慌让他失了分寸,混乱之中,心中所念唯一一个念头:他要到她身边去!
文昀下意识掐起一个诀, 一道金光自掌心乍现。
绿濯下意识眯了眯眼,恍惚间,她看到那狐狸抬手挥开了她手中的剑,而后一掌击在她左肩。
这一掌并未下杀手, 甚至避开要害,可却让她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。
长剑脱手掉落,绿濯被这不可抵挡的冲击之力打飞,直到撞到身后的墓碑, 才跌坐在地上。
额前霜花状的印记闪过一道金光,清染敏锐地感应到神元之力。
一回身,便瞧见绿濯昏迷在墓碑旁,而文昀双瞳中的金光正缓缓熄灭。
他竟用了神力伤害绿濯!
清染忍无可忍,眸中更是怒火难掩,五指猛地一拢,直接将白瓷酒壶捏成粉末。
月影鞭腾空而起,带着雷霆之势狠狠朝他甩去:“用本座赐予的神力伤本座之人,你好大的胆子!”
“啪——”
银鞭落在身上,衣袍撕裂,皮开肉绽。
文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相反,他不要命似的迎鞭而上,身形一闪,站在清染身前。
也不知哪里来的狠劲,他竟一手拽过清染手腕,一手搂住她的腰,转身将她抵在身后树形珊瑚上。
他使得劲很大,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,那双浸满希冀与渴求的眸子,透着柔柔的光,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脸庞:“告诉我,你记起来了对不对?”
对于他这般突如其来的靠近,清染只觉得沉闷窒息。
她花了百年,才将前世那些黑暗的回忆深埋在心底,将支离破碎的心缝补起来。
可一朝重见,文昀又亲手将它撕开,把她最不愿回忆的过往从心底深处掏出来。
熟悉的黑暗又重新笼罩在眼前,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!
从前她是个凡人,砧板上的鱼肉,无力反抗。
可现在不一样了,她是傲立于三界之上的神明,谁也别想让她重坠深渊!
清染挣开那只钳制着自己的手,用尽全力抡起长鞭一甩。
神力将文昀冲开几丈